◈ 第9章

第10章

暮色低垂,星河長明。

鳳棲梧府邸層樓疊榭,雕樑畫棟,池館水廊假山嶙峋,山下荷池曲徑,長廊石壁雕有二龍戲珠,張牙舞爪,龍鬚飛舞,恍若仙台。

溫染顏靠於院中長廊,姿態慵懶,神情柔媚,纖白素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着裝有金瘡葯的白玉瓷瓶。

一回府,鳳棲梧就把她丟回了小院,臨走前留下了一瓶金瘡葯,倒也還算細緻。

只不過她自小皮糙肉厚,這點小傷不過都是勾人的鬼把戲,她根本不放在心上,就是可惜了這瓶上等的金瘡葯。

溫染顏在小瓷瓶上細細摩挲,半晌後,她將其藏於袖中,又慢悠悠地往院中柴房走去。

「吱吖——」

她推開木門,一團月光也跟着涌了進來。

柴房狹**仄,因久置不用散着一股發霉氣味,明暗光影處只見綠腰面色慘白,神情痛苦地蜷縮在草堆上。

聽到開門聲,綠腰就像受驚的老鼠,渾身劇顫,滿目驚恐,恨不得鑿開牆壁鑽進去。

「這般害怕做什麼?我又不會吃人。」溫染顏乘着月華走近。

她步履款款,姿態婀娜,纖纖細腰搖曳生姿,魅而勾魂。

隨着走動,她腳踝處的咬傷又滲出血來,可她面色如常,哪還有半分柔弱可憐?

聽着漸漸逼近的腳步聲,綠腰嚇得藏入草堆中,抖得愈發激烈。

溫染顏將草堆撥開,笑中透着無奈:「躲什麼躲?」

綠腰見無處可藏,只能趴在地上惶恐求饒。

「二小姐,求你殺了我吧,殺了我吧……」

「殺了我吧……」

她現在好痛苦。

體內的噬心蠱一直在蠶食着她的血肉,威脅着她的心臟,只要她一有不服從的心態,噬心蠱便會發作,攪得她五臟六腑巨疼無比,偏偏又被控制着讓她無法自戕。

她現如今,只能像條狗一樣祈求着溫染顏賜葯,只求能舒坦幾個時辰。

「殺你?」溫染顏不贊同地挑起她的下巴,皺眉道:「我是那種嗜殺的人嗎?再說了,若是殺了你,亦會惹來溫丞相那邊的猜忌,屆時,他又塞來一個丫鬟,若沒你這般乖巧憐人,那可怎麼好?」

綠腰暫時還有用處。

溫丞相那邊,還得靠綠腰多多周旋,不宜打草驚蛇。

況且,她不過是個玩小蟲子的柔弱女子罷了……

「我好痛苦,真的好痛苦……」綠腰抓着兩側的髮絲,那張原本清麗的臉也被她抓得傷痕纍纍,實在狼狽。

溫染顏撫摸着她的發頂,柔聲撫慰道:「瞧着你這般痛苦,我也好心疼,可是你實在不聽話,我也別無他法。」

溫柔又殘忍的嗓音傳入耳,綠腰嚇得瞳孔緊縮。

這個女人就是個不折不扣的魔鬼。

那夜梨花樹下,她就是用這般溫柔語氣,殘忍地給她植入噬心蠱。

當她蠱毒發作,痛苦難當的時候,這個女人卻在漫天星辰下笑得溫柔纏綿,可怕的像是吃人鬼魅。

「一會兒好好梳妝醒神,明日還得伺候我呢。」溫染顏在她臉上摩挲,舉止輕柔,指尖卻滲着寒涼:「知道了嗎,綠腰?」

綠腰縮着肩膀,忙不迭點頭:「知,知道了……」

「真乖。」溫染顏勾起紅唇,轉身離開柴房。

——

月色如紗,梨香沁脾。

鳳棲梧倚在小院長亭,他姿態慵懶,深紅色單衣半褪露出精緻鎖骨,端的是靡麗繾綣。

「主人,屬下在清點黑衣人屍體的時候,發現有一人死狀奇特,瞧着並非是死於主人之手。」戚九竹一板一眼地將今日發現說出。

鳳棲梧拿過金色圓盤裡的魚食,漫不經心地喂着一池錦鯉,得空時他才抬了抬眼,問道:「如何奇特?」

戚九竹想到那人的死狀,免不得一陣顫慄:「那人雖身受重傷,但都不是致命傷,真正致命的是在他腦部,屬下發現,他腦內的東西像是被什麼吸空了一樣,半點不留,着實駭人。」

鳳棲梧撒魚食的手微頓,狹長的鳳眸在月光下微微一漾,片刻隱透出幾番興緻:「那你有想出什麼門道來嗎?」

戚九竹想了想,道:「屬下以為,此人應當是被極其厲害的蠱蟲所殺,除此之外,屬下想不出還有如此陰毒可怖的死法。」

「蠱蟲?」鳳棲梧慢悠悠回味着這幾個字眼,語調低緩微沉:「可當時,那片狩獵場內只有我和溫染顏兩人……」

剎那,他唇角的笑意微收,鳳眸內陡然生出駭然的暴戾,他低笑:「你是懷疑溫染顏擅蠱,那黑衣人為她所殺?」

戚九竹想到溫染顏那副柔弱愛哭的模樣,橫看豎看都不是擅長用蠱之人,或許,在那片狩獵場內還有旁人在場。

他保守道:「屬下不敢妄加斷言,也有可能是鳳燭月尋到了什麼能人異士,用以滅口,不留痕。」

鳳棲梧側眸,淺淺月華下他鳳眸深黑,喜怒難辨:「猜測無用,找個機會安插個人進去,不就一目了然了嗎?」

聽說苗疆之人擅蠱,更擅蠱惑人心。

想到那夜她流露出來的魅惑,鳳棲梧指尖一曲,呼吸微重……

——

第二日,溫染顏躺在貴妃榻上,手中團扇搖曳,神情慵懶地看着池中錦鯉遊動。

綠腰立在一側,乖巧麻木地將食盒中的糕點一一取出,她手巧,每樣糕點都做得極為精緻,不同顏色的花瓣綴在其中,心思巧妙。

「你手抖得這般厲害,別是在裏面下了毒吧。」溫染顏見她雙手抖個不停,淺聲說笑。

輕飄飄的聲音入耳,綠腰猶如老鼠見了貓,驚恐萬狀:「二小姐,奴婢不敢……」

溫染顏隨意捻了一塊糕點在手中,杏眸水潤剔透:「別緊張,我不過是說笑而已。」

若是她敢,早就被體內的噬心蠱吞噬心血而死了,哪還會好端端站着?

見她說笑,綠腰僵直的脊背微松,可那顆心仍舊高懸。

溫染顏捻了一些糕點碎屑,喂着池中錦鯉,晾了她好一會兒才開口道:「近日,溫丞相有再同你傳遞什麼消息嗎?」

綠腰呼吸微窒,搖了搖頭:「不曾。」